《妮可睡不著》─無所事事的夏日消磨

本文僅上載http://artmagazine.com.tw/ArtCritic/article1232.html

該有的假期

爸媽不在家,「我以為房子是我的」,妮可如是說。來往於固定的地方,妮可的生活不是在打工,就是與閨密一同閒晃。故事開始於她的失眠,在一夜情對象的床上失眠、在自己家中的床上失眠,無論安靜或吵鬧的夜晚都睡不著;於是她夜晚出門閒晃,在車道上奔跑亂走,打發時間。無趣的生活裡只有閨密、哥哥和哥哥的樂團成員,還有提早變聲「熟男」嗓音的小男孩。

整部電影,或說整個夏天,妮可都是躁動的。原本這種浮動將可能被解讀成對於性與戀愛的需要或嚮往,但此種類同於青春成長的模式在本片並不完全成立,妮可什麼也不缺,而這正是問題所在。《妮可睡不著》(Tu Dors Nicole, 2015)是加拿大導演史提凡拉夫勒(Stephane Lafleur, 1976─)入選第67屆坎城影展「導演雙週」單元的輕鬆喜劇,其逗趣小品調調,正符合文青口味。

史提凡拉夫勒曾為冰島天團「席格若斯」(Sigur Ros)以及其他搖滾名團的御用剪輯,音樂的元素也在本片裡時不時地出現,成為妮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配角。史提凡拉夫勒早在2011年就帶過《三場意外與一個預言》(Familiar Grounds)來臺參加台北電影節,他另外也是《再見了,拉札老師》(Monsieur Lazhar, 2013),一部治療心靈佳片的剪接。他在音樂和影像上皆是品味獨到。

真實感

《妮可睡不著》並非不按牌理出牌,說起來這還是一個少女(其實也高中畢業了)情懷的故事,但是其調性消極無謂,這尤其表現在導演使用黑白畫面處理,將所謂青春如花亮麗的季節都「變得冷掉/冷調」;卻又在拍攝妮可的細節上放大,透過其臉部表情、肢體動作的著重,讓觀眾感覺到她的迷茫。妮可看起來自由,「我們想做什麼都可以,想去哪就去哪。」但實際上她幾乎沒有踏出任何一步。黑白片讓白天黑夜或白夜黑天都沒有真正差別,虛無在她所處的空間裡無限漲滿,找不到出口。

妮可的生活是封閉的,她只在這個百無聊賴的社區(也許是小鎮)做她想做的事,但是一無所獲。妮可的生活平凡到掉渣,這到底代表了什麼?如果要賦予它某種解讀,我會以「這真是自然而寫實的風景」來形容當今年輕世代的一種姿態,同時它鬆開了成長電影的戲劇化模式,不再是那樣既定的跌宕起伏,而是由平常的屬於你我皆會發生的小事組成實際生活。我們過去或許在求學階段的任何一個夏天中期待振作,訂好一堆暑假計畫,預謀談一場戀愛,但是最終只是呆坐在家裡而已。當家卻做不了主,導演讓妮可呈現了無奈的心情,很生動,這就是真相。

雖然這是一部黑白片,它依然擋不住夏天的顏色,妮可與閨密絕大部分時間的無袖上衣與熱褲、無論心情好壞都要吃一下的冰淇淋、即使去不了想起來也很能消暑解悶的冰島、怎麼能夠缺席的樂團練習,還有與誰更近一步的煩惱,這些景象都是屬於夏天的。妮可又煩悶又倔強,就像是夏天害得她心情糾結。法文片名「Tu dors Nicole」,電影播放時字幕出現英文翻譯「You’re Sleeping Nicole」,這和中文片名的意思頗有出入,到底是「你正在睡覺,妮可」還是「你正在睡妮可」,加上「妮可睡不著」,出現了對電影內容的三種看法。

把一整個夏天的時間拿來浪費

從劇情整體發展來看,妮可無聊且漫無目標的生活,可以用「你正在睡覺,妮可」來形容那種渾渾噩噩;如果是關於愛情,「你正在睡妮可」似乎倒過來了,思春或曖昧,朦朦朧朧,變成女孩們的夏日習題;「妮可睡不著」像是一 句總結,諸事不順,倒彈愈大,懸念一路發展到結局,寂寞依舊難耐,日常都被消磨殆盡。

《妮可睡不著》是一部現代主義電影,將戲劇化情節拉成平淡,讓觀眾得以為了理解電影,而更深入觀察角色性格,以及其更細微的情緒變化。妮可倔強且憑直覺行事的作為,讓觀眾由視覺印象更進一步探索角色的內心世界,側面再現了現代年輕人的社會生活、面對事情的自然反應。在本體論上,人作為認識萬物的出發點,電影裡即是以妮可的角度和價值觀來看待一切,她的心理欲望成為核心,在認識論上靠著體驗來「認識真正的世界」,但還缺乏掌握的能力和機會。

於是《妮可睡不著》屬於非理性原則的創作,將理性的世界觀暫時拋諸腦後,擺脫束縛。電影開始的時候,妮可透過鏡子看見瀑布,鏡子所在的房間裡卻不可能有這樣的景象;此想像在電影的最後出現了呼應,妮可將大鼓丟進游泳池裡,竟噴出數層樓高的水柱。數層樓高的水柱於觀眾而言是不可思議的,但卻是妮可情緒出口的現實。所有屬於夏日的生活煩惱,她依靠本能,在故事的最後終於振作了一些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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